洗脑在大众意识中是个邪恶与神秘交织的名词，总有种没点高科技或者黑魔法就考不了洗脑资格证的感觉。但洗脑本意我个人觉得非常宽泛，真实出场率也非常宽泛——一段信息，无论什么样的信息，正确的也好错误的也罢，甚至来一段数学公理也不是不行，只要让人脑相信这段信息是正确的，都可以称之为洗脑。我不断地告诉你 1+1=2，你信了，那你就被洗脑了，只不过这是正面意义的洗脑罢了。

经常用大语言模型的人一定就对负面意义的洗脑很熟悉。对于非推理模型，无论模型对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只要你坚持错误答案，不停地大剂量灌输逼问，模型最终一定会犹豫并且更换为你的答案。而以 O1 与 R1 为代表的推理模型的抗洗脑能力就好很多，推理能力在这里就是一种有效的抗洗脑措施。如果你是纯外行，是不是觉得理解了？对不起，上述内容并不是很准确，有点为了方便理解我什么比喻都能编得出来的意思……等等，我没有现场示范如何洗脑的意思啊！笑 ~ 其实是因为很多朋友都懒得去了解大语言模型训练和推理之间的区别，日常使用又只用到模型推理，我就这么举例子了，其实上面这种对模型的洗脑更像是……唉一猛想不起来好的比喻，正在文思泉涌呢细节回头再填。

要想对大语言模型进行人类意义上的洗脑也很简单，你只需要在训练模型前，事先往训练数据集里大剂量混入垃圾信息，用绝对的数量去掩埋真理。那么在训练开始后，你就可以默默等待概率学原理的大手无情地发挥作用，最后它自然会给你生出来一个被完美洗脑的垃圾信息模型。这个对人工神经网络洗脑的过程其实就是对洗人脑花的一个比较准确的类比。显然，只要是人工的模型对此都毫无反抗之力，你想给它洗成什么样子，别说话灌就完了，简单到范弗利特看见都得直呼内行。

所以，人类有什么不同呢？

托达尔文的福，人类的脑花进化出了意识，意识是人类面对当代 ai 能力最后的阵地与尊严，啥时候等这片阵地被攻陷了才能算是真正的第四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工业革命。那么意识是什么？不谈哲学，因为我不懂，谈科学，我有个不成熟的侧面定义：意识是智能的自我评估系统，人脑智能的所有思想与行为，最终裁决者都是意识。

我们回想一下，DeepSeek R1 用六千多亿参数把所有可文本化的人类知识全部炼进了模型权重，马教主更是用十万张 H100 炼出了万亿级别的 Grok3。这些大语言模型都是绝顶的智能，光论智能可以碾压绝大多数人类，但为啥人类到现在还没有集体大下岗？因为它们统统不存在意识。这些 LLM 一旦训练结束所有参数全部冻结，用户使用时仅仅进行前向传播，不会出现任何参数更新。而训练阶段的目标函数则完全由人类工程师掌控，所以 LLM 没有任何类似人类那种蓬勃向上的原生动力，它没有自发生长的意志、没有感觉统合的系统、没有维持记忆连续的核心。刻薄点说就是除了智能一无所有，就像用小孩的心智驱使泰森的身躯。所以你爱怎么洗就怎么洗，你讲一万遍地球是方的它就会觉得地球是方的，甚至你就算给它讲地球是圆的，它抽冷子也可能出幻觉说地球是方的，这就是没有意识把关的后果。

但是人类不一样，拿起烫杯子，你本能反应是好烫快松手，但意识会告诉你坚持住快点放桌上，打碎了老婆又得骂你；跟老公打架，你本能反应是好想叫出声，但意识会让你赶紧闭嘴，好不容易才把隔壁孩子哄睡着；思想也是如此，我刚才要是告诉你 1+1=3，我就算在你耳朵旁边放个喇叭喊一万遍，你的意识也会告诉你：这傻逼是傻逼吧？

可惜的是，意识的防御能力也仅限于“1+1=3”这种明确命题了。毕竟人脑大体上还是个神经网络，评估系统也还是长在神经网络上。如果弟弟考不上一本，哥哥就算能考上 92，也大概率考不上清华。所以意识对于模糊命题的抗洗脑能力也就那样，方法都不用变，还是大剂量灌信息，用海量的信息干扰意识的判断。正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DDOS 包治百病，USAID 要是没解散我都希望你来给我随个赞，小时候好歹跨着太平洋来施洗过我，有点交情。

那么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个改良主义者，凡事能用屎上雕花解决的，就先雕雕看，又不是说只有翻倍才算提升。给意识雕花的具体方法其实就是网上很多人嚷嚷的那个词——自洽。学会自洽这件事在过去真的不重要，但是在现代，万分重要了。纵观整个文明发展史，个体人类从未有机会像今日这般触达如此巨量的信息，每分每秒，不管是人是鬼，谁都能顺着网线过来摸一把用户的脑花。无论是文化、艺术、政治、商品、生活方式、两性关系甚至喜闻乐见的耳机发电哪家强，任何议题任何事项，总会有东西端着一副施洗约翰的神棍嘴脸，左手轻柔抚顶一脸慈祥地向你传教，右手也不闲着趁你晃神就掏你裤兜。所以我说自洽万分重要，甚至是应该成为网民上网资格考试的那种重要。

但其实我还是没说明白，为什么要自洽？或者说为什么是自洽才行？太简单了，我很会找比喻的——因为自洽就像模糊命题中的“1+1=2”，它是你用意识构筑的一道逻辑完备的精神防线。这道防线一旦构筑，只有更高级更完备的逻辑才能攻破，但这种攻破对我们反而是一种好事，逻辑被正面攻破说明你将可以辩证地接收崭新的信息。至于其他人啊鬼啊再向你唠叨“1+1=3”就很…哼哼…你估计只会对它笑笑，然后心里默默优美中国话。

不过与一部分朋友想象的不同，想达成这个状态并不是说你从网络上接收了一套逻辑闭合的价值观，你觉得这个价值观很对你胃口，于是啪的一下你就自洽了。完全不是这样，外部信息只是一个巨大的色盘，你不能拿着色盘问大家你看我的画好不好看啊。可以这么说，你脑袋里那个用你几十年数据训练出来的神经网络，全世界只有你自己有资格给它画画。而且据我猜测啊，江湖上应该会有两种流派的绘画技巧，第一种大概是针对喜欢糊糊涂涂生活的朋友们，其中那些糊涂但自洽的朋友是怎么做到的，说句实话，我非鱼，不知道…

第二种是我正在趟的这条路，这条路应该是内心世界敏感丰富…说白了就是喜欢瞎琢磨的人的典型路径。你只能在无数个独处的时刻，完全沉下去，深入下去，一个一个问题叩问自己的内心，一步一步解剖自己的灵魂：我这七八十年到底应该是个啥主题？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想要找到什么样的伴侣？我要如何对待我的家人、爱人与朋友？我的答案是来自内心还是来自外部影响？我爱她吗？我会如何处理自己的内心与肉体的欲望？我的道德底线是什么？我会出轨吗？我会将物质置于真爱之上吗？我想要的无攀比性质的物质生活水平是什么？我还虚荣吗？我在某件事情上错了吗？我还有哪些阴暗的想法是需要解决的？我双标了吗？我接受某个观点是辩证接受还是立场作祟？我理想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我理想中的婚姻是什么样子？我是怎么看男女对立和女性平权的？我对文艺作品看法与公共评价的不同中哪些要坚持哪些要认错？我评判这个社会事件时是道德挂帅的还是立场挂帅的……这些都是我思考过无数遍的问题，还有很多问题我没有写上来，所有的问题我都能不假思索地公开回答，并且在实际行动中完全践行我自己的答案。除非我对这些问题的答案逻辑被攻破，否则绝不会被信息洪水按头强奸。

所以结论很简单了，不想被信息强奸就乖乖问自己问题。每个人都有很多属于自己的问题，你只需要在叩问自己的时候记住一点，不要骗别人，更不要骗自己。

Q.E.D.